几瓶酒后，玲已经对目前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。
曙光之城的游行被残酷镇压，但与此同时，全国各地小型的反抗组织突然如雨后春笋，蜂拥而起。
其主要的特征是，大多由无业游民组成，并挂着各种救济平民的招牌，例如将会名起为民心会，民意会，护民会等等。
主要的业务就是刁难有钱人，特别是跟曙光城有关系的富人。目前为止已经砸毁车辆不计其数，抢劫的店铺数不胜数，外加致使数个大城市发生大面积的交通瘫痪。
眼前少年那一身华贵的服饰，以及身上醒目的珠宝首饰，自然成了他们的首要目标。
“那么奥兰国的治安警卫队呢？”
这是玲在其间所问的唯一一个问题。
“听说也加入抢店铺的队伍中去了……”
“扑－－”
玲飞快转过头去，嘴里的一口酒差点就全喷在桌面上。
“奥兰政府在这些年不断发生财务危机，权力下端早已溃烂如泥。况且所有的贵族都有自己的军队，对他们来说，治安警卫队可有可无。”
“怎么这样……”
玲无力地趴在了吧台上。
“只不过是二十年时间而已，这……这跟奥黛丽执政时期的差别也太大了吧。”
“所以现在所有游行队伍打出的口号就是更换执政者。”
“现在的执政者真的有这么差吗？”
一旁沉默的少年忍不住接过话语，他的眼中是一片深深的失落。
扎克摆出了一个思索者的经典姿势。
“嗯……差是肯定的，但是从历史上看，基本上找不到什么良好的执政时代。原本我以为奥黛丽女王可以改变我对执政者的看法，可惜啊……”
所有人均沉默下来，谁都知道扎克接下来想说的话。
“话说回来……”
扎克突然一本正经地望着玲。
“玲小姐这次回来难道是和这起事件有关吗？”
玲抿了一口酒，一时无法说话，只好用点头回答了扎克的提问。
“那接下来玲小姐想怎么做呢。”
玲又耸了耸肩膀，睁着一双满是无辜的大眼睛轻轻摇了摇头。
“当然是……”
倒是一旁已经喝到满脸通红的基夫卡，突然不甘寂寞地伸手揽住扎克的肩膀，瞪着一双微有醉意的大眼直视他数秒。
他表情是如此郑重，不由让扎克有了一丝期待。
“喝酒啦。”
可惜他的期待再次落空，对方在大笑着说完这句话后，又再次捧起酒杯独自狂饮起来。
“你这人啊……”
扎克无可奈何地向对方翻起了白眼。
“意外地没有危机感啊。”
“对，说得好！”
玲在使劲咽下了口中的酒后，竟然对这个荒唐的回答举双手赞同，这让扎克大跌眼镜。
不过这可乐坏了一旁的基夫卡，他洋洋自得地在扎克面前摆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姿态，然后就撇下扎克和玲相互灌起酒来。
“哎……我明白了。”
被两人无视的扎克痛苦地用指关节敲打起自已的额头。
“不要试图在酒桌上跟一个酒徒谈论正事，特别是旁边还有一堆酒徒时。”
“扎克先生以前是佣兵吗？”
略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，扎克朝发声处望去，那个华服少年正瞪着一双充满好奇的大眼睛盯着他。
少年的神态间已不见方才的怯弱，想必是对眼前的环境稍微习惯了。
“少年啊。”
扎克突然露出一副感慨万分的表情。
“如果你早生二十年，就一定会知道赫赫有名的獠牙佣兵团了，以及我和基夫卡这两个獠牙中的精英。”
“什么精英啊，二十年前不是照样被人揍得屁滚尿流吗。”
基夫卡好像存心爱跟好友作对，突然浇来的一盆冷水顿时让扎克为之气结。
“那好吧，在精英前面加上人类总可以了吧，说起战斗，异血和普通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吧。”
“但是许多异血办不到的事情人类却可以办到，这也许就是造物主故意的设定吧。”
玲及时的安慰让扎克的脸色缓解不少。
“那扎克先生为什么会当上佣兵呢？”
少年依然满腹疑问，他往日的教育告诉他，佣兵是一种恶劣的职业，但眼前的两个人却好像以此为荣。
他怎么看也不觉得眼前这两人会是恶人。
“哎，往事不堪回首啊，总之是一场孽缘就对了。”
扎克似乎不想提及住事，对此一语带过，但兴致勃勃的基夫卡立即凑上前来。
“我知道我知道……”
“基夫卡———”
扎克丢过去一个恶狠狠的眼色，却被好友直接免疫。
“这个家伙啊，以前居然是个呆板的翻译师，怎样？看不出来吧，他可是用这个老本行骗到了好几个女孩子……”
还未等他说完，扎克已然像恶狼一样扑了上去。
“可恶，什么事到你嘴里都没好话……”
基夫卡伸手拦住快要抓狂的好友，好像是对自己的恶作剧深感满意，得意洋洋地大笑着。
“接下来呢，我想听后续啊……”
一旁的玲和少年都用期待的眼神盯住两人。
扎克一看瞒不住，暂时松开了臂下的基夫卡。
“真是的，你们既然这么有兴趣，我也不怕丢人了，我确实是当过翻译师。”
说罢清了清嗓子，一口气喝完杯中的烈酒。
玲也举杯猛灌一口，然后聚精会神地盯着对方，似乎对别人的曲折身世倍感兴趣。
“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，我在奥兰国一家国企中担任翻译师，因为这家企业的主要市场是在海外。因此，我经常一年到头都要跟着满船的货物在大海上漂流。”
或许是烈酒的作用，扎克的眼神有些迷离。
“永远忘不了那一个夏天，那一次我们行进到奥兰国周边的小国附近。这里应该属于安全海域，但是……谁也想不到，居然在这遇上了一群海贼，带领这群海贼的就是一个我这辈子都后悔认识的人……”
说到这，基夫卡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，指着自己的脸大声嚷嚷。
“我我，这是在说我哦……”
似乎是有把一切损语都当成赞扬的天赋，这不由让玲和少年默默摇头。
扎克使劲拍走这只烦人的苍蝇，继续说道。
“当时船上还有一群同行的上司和工人，我为了保全大家的性命，借着语言优势同海贼进行了沟通，同意在不伤及人员的情况下交出所有货物。
“其结果和我预想的一样，海贼拿走了全船的货物，船上所有人都保全了性命。”
他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，小心翼翼地将杯中的酒倒满。
“就这样？但是跟你怎么成为佣兵好像没什么关系吧？”
玲和少年纷纷抗议中。
“等等，我还没说完呢……”
扎克挥手止住心急的两人，浅尝一口杯中的美酒，继续了自己的长篇大论。
“但是我没有想到，海贼走后上司却我破口大骂，因为那船货物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，这个行业的内幕后来有经过媒体曝光，你们应该知道。”
玲和少年都点了点头。
扎克所说的内幕无非就是某些人利用职权走私货物，中饱私囊，曾经被媒体人员揭露，在当时还闹得满城风雨，沸沸洋洋。
当然那是在奥黛丽女王执政的时代，那个媒体敢于跟一切政权对抗的时代。
“我的上司难以承受这样的损失，于是船上就有人向他献策：
如果说是某个人勾结海贼抢走货物，那么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找他身后的家族或是有关系者赔偿了。
我的上司问道，怎样才能制造这样的罪名呢？
那个人继续说道，死无对证就可以了。
于是，我就被一伙人五花大绑，抛下了大海。庆幸的是——他们没有在扔下大海前就杀了我，因为谁也不肯承担杀人的罪名，这……让我有了一线生机。”
玲和少年沉默不语，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。
扎克微微一笑，语气转为轻松，试图让现场活跃起来。
“当我再一次醒来时，一眼就看到了旁边这个笨蛋，让我相信了这个世界有孽缘的存在，但是我没有想到这份孽缘会一直持续到现在……”
“哈哈哈……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哦。”
沉寂多时的基夫卡终于又爆发出来，还自我感觉良好般拍打着好友的肩膀。
扎克无奈得摇头苦笑。
“当我知道自己身处在一群海贼中时，心情真是糟透了。但一个多月的航海下来，我发现他们某些人要比我以前的上司可爱多了，至少他们不会特意去杀害别人，之所以从事这个行业也是因为要养活他们的家人，毕竟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个极为贫穷的小国。”
“基夫卡先生居然是海贼！”
少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，对此表示震惊不已。
像基夫卡这样洒脱的人此时也不由露出一脸憾意。
“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，那时我要养活我的家人，虽然这个行业中有很多恶人，但是我带领的队伍可是很有原则的哦。”
“什么原则？”
少年还是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。
“交钱不杀，交货放人。”
还没等基夫卡回答，玲已经进行了简短有力地概括。
基夫卡和扎克为此同时大笑，这让少年更感疑惑。
因为这句话当年他们就曾跟敌对的玲说过，其后果可想而知。
但两人对此一点都不介意，他们都一致认为，如果当时遇见的不是玲，很可能现在已经跟其他团员一样，成为荒野中的一块墓碑了。
当然，这些往事是少年难以知晓的。
笑声过后，扎克又接着讲述了自己的坎坷身世。
“终于，我满怀希望，历尽千辛万苦地回到了奥兰，但是等待我的却是一个让我震惊不已的厄耗。我的上司买通了法官和证人，我的罪名已定，成了当时的通缉犯，我的家族为此付出了大量的赔偿，因此他们已发出公告，从此和我划清界限。
于是……就这样我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罪犯。”
“那后来呢？”
少年的眼神更加专注，眼前男子的曲折身世可以说影响了他整个人生观。
“后来无路可走的我只好回到了海贼船上，并运用我的智慧和基夫卡的蛮力把那支队伍变成了正规的佣兵团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啊——”
玲和少年恍然大悟地点着头。
“海贼也不是那么好当呀，同行竞争、海上警卫队，以及海上难以预料的大风暴，自从在这家伙的指挥下转型成佣兵团后，我们的油水要丰厚多了。”
基夫卡似乎对此相当得意，却见一旁的玲沉下脸来。
“说倒底还是让人高兴不起来的行业啊……”
“也是呢……”
他听完玲的话带着遗憾的表情长叹一声。
“虽然钱多了，但是见过的死人也多了，死掉的朋友也一样多了啊……”
但以他先天性乐观的性格，很快就让他从这种伤感的情绪中解放出来。
“不过现在好了，感觉像是走到正轨上了。我说扎克呀，怎么你以前都没想过要做个正当商人呢…….”
他略带责问的话让扎克一张嘴变成O型。
“真敢讲啊，你这个混蛋，我不知说过多少次要改邪归正，全被你们当成笑话了，最后还不是靠玲小姐你才下了决心？”
“是吗？我忘了，可能是你不够坚持吧，其实我内心中还是想做一个好人的。”
基夫卡轻描淡写一名话就把扎克的满腹委屈反弹而回，这让扎克差点为之气结。
“所以说是孽缘啊……”
他只能发出了这样悲哀的感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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